日本的崩溃

1945年8月9日上午11点,日本首相( xiāng)铃木贯太郎召开了一个( gè)紧急会议,与会者包括指( zhǐ)挥战争的最高委员会六( liù)名成员。原子弹三天前在( zài)广岛爆炸一事,强烈地震( zhèn)撼了被称为是“六要员”的( de)委员会六名成员。现在,他( tā)们又要应付新的灾难:那( nà)天一早,160万苏联军队向日( rì)军盘踞的满洲里发起了( le)进攻,日方认为苏联会跟( gēn)自己达成可以接受的和( hé)平,但是这一希望破灭了( le)。铃木想利用此次会议,建( jiàn)议日本接受投降协议,协( xié)议是盟军在7月末提出的( de)。

“我们不能无限期地进行( xíng)战争,”年老的首相说,“除了( le)接受《波茨坦宣言》外,我们( men)无路可走。”

战争部大臣阿( ā)南惟几将军对铃木的建( jiàn)议做出了愤怒的反应。“谁( shuí)能肯定我们百分之百地( dì)失败?”他反问,“我们当然不( bù)能接受这个宣言。”他的话( huà)一说,“六要员”之间的立场( chǎng)就泾渭分明,一派希望和( hé)平,另一派要求进行抵抗( kàng)而不管代价有多大。

军方( fāng)人士——阿南将军、海军参谋( móu)长丰田副武和陆军参谋( móu)长梅津美治郎——坚持着幻( huàn)想,他们认为,通过上苍的( de)干预,日本也可能设法击( jī)退美军,就像非同寻常的( de)台风或者神风一样,那种( zhǒng)神风曾在1281年击退了蒙古( gǔ)的入侵舰队。

主和派同样( yàng)相信,天上和地上无论什( shén)么都挽救不了日本。首相( xiāng)铃木、海军大臣米内光正( zhèng)和外交大臣重光葵认为( wèi),苏联对中国满洲里的入( rù)侵是压制同僚的机会。

阿( ā)南将军向最高委员会提( tí)出了日本的防卫计划(操( cāo)作方案),并评论了军方击( jī)退入侵所能动用的力量( liàng):53个步兵支队和25个旅,加在( zài)一起有25万个守备组,共235万( wàn)人;除此以外,指挥官能够( gòu)召集400万陆军和海军加入( rù)战斗。而且,内阁最近已经( jīng)通过了一项措施:将征兵( bīng)范围扩大至15到60岁的男子( zi)和17到45岁的女子,这样日本( běn)的防御力量可以再增加( jiā)2800万人。

就数量众多的防御( yù)者阻止或击退美国人的( de)登陆一事,外交大臣重光( guāng)葵要求进一步说明。但是( shì),重光葵只听到了陈词滥( làn)调。“凭着运气,我们会在他( tā)们登陆之前将其击退,”梅( méi)津将军说,“无论如何,我可( kě)以自信地说,我们将摧毁( huǐ)入侵者的主要力量。”

外交( jiāo)大臣重光葵充满了嘲讽( fěng),他说,即使日本的兵力击( jī)退了第一次登陆,美国军( jūn)人将反复登陆直至成功( gōng)。

两个对立的派别争论了( le)两个小时,最后愤怒的铃( líng)木愤然离会,去参加一次( cì)全体内阁的大会,大会将( jiāng)讨论导致“六要员”分裂的( de)同样问题。

在内阁大会召( zhào)开之前,铃木就知道这是( shì)浪费时间。接受《波茨坦宣( xuān)言》需要内阁成员的一致( zhì)赞同。占据内阁职位的战( zhàn)争大臣阿南将军,肯定要( yào)拒绝和平建议。内阁大臣( chén)和他们的秘书们只是占( zhàn)据着席位而已,这时,一名( míng)官员走进会议室,报告了( le)第二个灾难:长崎遭受了( le)广岛一样的命运。

折磨一( yī)个民族的六个日子就这( zhè)样开始了,这个民族历史( shǐ)上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失( shī)败。现在,必须尽快决定一( yī)亿日本人民的命运,以免( miǎn)美国人再次扔下原子弹( dàn)。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,需( xū)要一位英雄人物来平息( xī)口水之战,把这个民族从( cóng)毁灭中拯救出来。这样的( de)救世主很快就出现了——他( tā)出乎意料地出现,整个日( rì)本国都感到惊讶。

救世主( zhǔ)就是裕仁天皇自己,从公( gōng)元七世纪算起,裕仁是第( dì)124代。裕仁统治着日本,却不( bù)拥有实权。人们尊崇裕仁( rén)为太阳神的后代,他不在( zài)意战争与和平这样的世( shì)俗问题。但是在日本面临( lín)危机的时刻,裕仁挺身而( ér)出,引导自己的民族前进( jìn)。他是一个身细而腼腆的( de)44岁男子,戴着厚厚的眼镜( jìng),喜欢研究海洋生物学。

促( cù)使天皇行动的是内阁的( de)明显无能:除了争吵外无( wú)所事事。长崎的可怕消息( xī)对于澄清认识毫无补益( yì)。在下午2点30分,内阁做出了( le)决定。就在上午10点之前,在( zài)经过数个小时无用的争( zhēng)辩后,铃木提出进行投票( piào)。大多数大臣选择接受《波( bō)茨坦宣言》,但是仍有持不( bù)同意见者,包括战争大臣( chén)阿南。铃木厌恶地宣布休( xiū)会,然后和外交大臣重光( guāng)葵匆匆去面见天皇。那天( tiān)上午,裕仁听取了首相的( de)意见,天皇最亲密的顾问( wèn)、封建主、天皇印章的持有( yǒu)者木户勋爵认为,天皇要( yào)采取行动打破僵局。最新( xīn)的报告只是加深了人们( men)的这种印象,即日本的领( lǐng)导人已经陷入了纷争不( bù)能自拔。裕仁意识到,如果( guǒ)日本想要和平,他就必须( xū)抽剑砍断纷争的结子。

裕( yù)仁同意在当晚举行帝国( guó)会议,以打破僵局。晚上11点( diǎn)之前,内阁和最高委员会( huì)的各个成员接到诏令要( yào)求与会,木户勋爵和其他( tā)几名前首相也接到了诏( zhào)令。人们都感到迷惑:通常( cháng),只有在向天皇呈送已经( jīng)达成一致的协议时,天皇( huáng)才跟他们见面。内阁和最( zuì)高委员会的成员们匆匆( cōng)赶往地下皇宫掩体,地下( xià)皇宫掩体跟“图书馆”毗邻( lín),“图书馆”是一个加固的水( shuǐ)泥建筑。自从5月份皇宫在( zài)空袭中被损坏以来,皇室( shì)成员就住在地下皇宫掩( yǎn)体里。

会议室已经准备出( chū)来,这是一个长宽分别为( wèi)30和18英尺的防空掩体,光线( xiàn)暗淡,几乎不通风。与会者( zhě)穿着正式的服饰,感到呼( hū)吸都有点困难。11点50分,裕仁( rén)走了进来,登上王座。他显( xiǎn)得有点萎靡,似乎非常疲( pí)劳。王座位于一个小讲台( tái)上,在讲台上前面是一张( zhāng)盖着金色布的桌子,后面( miàn)是镀金屏风。出于传统的( de)规定,与会者避免正视坐( zuò)在他们面前的尊贵要人( rén)。

铃木要求朗读《波茨坦宣( xuān)言》,会议开始了。“六要员”中( zhōng)的每个成员站起来轮流( liú)陈述自己的意见。外交大( dà)臣重光葵不慌不忙地说( shuō)结束战争的时刻到了——如( rú)果盟军允许日本保留天( tiān)皇。海军大臣米内对此表( biǎo)示同意。阿南将军则表示( shì)反对,他严厉地表达了自( zì)己对于和平的条件:必须( xū)允许日本自己遣散自己( jǐ)的武装力量,允许日本自( zì)己审判日方战犯,对盟军( jūn)的占领施加限制。“如果这( zhè)些条件得不到满足,我们( men)就要继续勇敢地战斗,直( zhí)至牺牲”。

当有人问是否日( rì)本还有能力战斗时,陆军( jūn)参谋总长梅津将军的回( huí)答出奇的乐观,他宣称,反( fǎn)空袭措施将阻止原子弹( dàn)再次攻击日本。“我们始终( zhōng)保持自己的力量,”他说,“我( wǒ)们期望着进行反击。”

直到( dào)凌晨两点,会议还未取得( dé)任何进展。年老的铃木费( fèi)力地站起来。“我们讨论这( zhè)个问题已经数个小时,却( què)没有任何结论,”他开始陈( chén)述意见,苍老的声音充满( mǎn)坚定。“我们没有先例——我发( fā)现找到这样的献礼是困( kùn)难的——我必须怀着最崇高( gāo)的敬意,请求天皇表达自( zì)己的意愿。”

铃木慢慢地转( zhuǎn)过身,走向天皇。这种做法( fǎ)有似于对天皇的亵渎。会( huì)议室充满了喘气声,惊呆( dāi)的阿南喊叫起来:“首相先( xiān)生!”铃木好像没听见似的( de),继续前行,到达天皇坐着( zhe)的台前,朝天皇鞠躬。裕仁( rén)天皇会意地点点头,铃木( mù)返回自己的座位。

天皇站( zhàn)起来开始讲话。他声音显( xiǎn)得脆弱,显示出自己对打( dǎ)破数个世纪传统的紧张( zhāng)心情。“我已经严肃地思考( kǎo)过——”天皇说,“国内国际的局( jú)势,我得出结论:继续战争( zhēng)意味着民族的毁灭,意味( wèi)着世界上流血的增多和( hé)残忍。”

在场的听众鸦雀无( wú)声,人们好像受到了催眠( mián)。

“看着我无辜的人民遭受( shòu)痛苦,我不能再忍受。”裕仁( rén)停顿了一下,凝视着钢梁( liáng)构造的天花板,用带着白( bái)手套的手指擦了擦眼睛( jīng)。他继续说:“想到那些忠心( xīn)为我服务的人,想到士兵( bīng)和水手在战场上死亡或( huò)受伤,家庭失去了他们的( de)财产——经常连生命也保不( bù)住,我感到痛苦。”

天皇不应( yīng)说这些事情,不应就忍受( shòu)痛苦和就众所周知的事( shì)情表达意见:日本在每件( jiàn)事上进行冒险并且已经( jīng)输了。裕仁的讲话把人们( men)的丰富情感发掘了出来( lái),这种情感通常隐藏在表( biǎo)面上冷漠的面孔后面。会( huì)议室有几个人跌落在座( zuò)位里,头低垂着,肩膀高高( gāo)耸起。

天皇继续讲着:“我们( men)必须忍辱负重的时刻到( dào)来了。我含着眼泪,同意接( jiē)受盟军的宣言,宣言要建( jiàn)立在外交部勾划的基础( chǔ)上。”

裕仁转身走出屋子。8月( yuè)10日黎明,内阁成员们都签( qiān)署了意见,接受《波茨坦宣( xuān)言》——条件是,天皇的最高权( quán)力不容更改。

整个日本都( dōu)醒悟过来了,宣布皇家会( huì)议有条件接受协定的电( diàn)报发往日本驻瑞士和瑞( ruì)典大使馆,消息再从那里( lǐ)传到华盛顿、莫斯科、伦敦( dūn)和重庆。

那天上午9点30分,阿( ā)南将军走进战争部,告诉( sù)他的人员投降的决定。“我( wǒ)不知道自己能提供什么( me)理由,”阿南对50名聚集在防( fáng)空掩体中的官员们说,“但( dàn)是,既然接受《波茨坦宣言( yán)》是尊敬的天皇陛下的意( yì)愿,就无需再做什么。”当几( jǐ)名官员开始抗议时,阿南( nán)打断他们:“必须摒弃你们( men)个人的情感,摒弃你们下( xià)属的情感。”他说,这位战争( zhēng)大臣用手掌拍着自己的( de)平头以示强调:“如果这里( lǐ)有人想跟陛下的决定作( zuò)对,他只能在我死后这样( yàng)做。”

阿南的声明没有使所( suǒ)有的官员都服气。那天晚( wǎn)些时候,官员中有两个人( rén)——包括阿南的内弟、陆军上( shàng)校竹下正彦副官——以阿南( nán)的名义在广播中发布了( le)一则消息,督促正在收缩( suō)的日本国所有的军队“坚( jiān)决地战斗,即使我们吃草( cǎo)吞土,即使我们睡在野地( dì)里”。

当外交大臣重光葵得( dé)知这则伪造的消息时,他( tā)决定不再等待帝国会议( yì)的决定,而通过官方渠道( dào)同盟军方面联系。重光葵( kuí)担心,如果不立即同华盛( shèng)顿联系,盟军可能把下属( shǔ)官员的言词理解为拒绝( jué)《波茨坦宣言》。那天晚上,外( wài)交大臣怂恿多媒新闻社( shè)的一名编辑,把帝国会议( yì)的决定变成摩尔斯式编( biān)码,用英文传输给美国和( hé)欧洲。

消息传出来后,一群( qún)叛乱的陆军军官在东京( jīng)爆炸了手雷,企图以此煽( shān)动实行军事管制和加强( qiáng)陆军的控制力。他们没有( yǒu)达到目的,在一个受到连( lián)续几个月轰炸的城市里( lǐ),没有人对几枚手雷的爆( bào)炸给予太多的注意。

在华( huá)盛顿时间8月10日上午7点30分( fēn),全世界都收听到了重光( guāng)葵在电台发布的消息。杜( dù)鲁门总统获知此消息后( hòu),召来四个重要的助手——国( guó)务卿伯恩斯,战争部长斯( sī)廷森,海军部长杰姆斯神( shén)·V.福里斯特尔和参谋长联( lián)席会议主席、海军上将威( wēi)廉·莱希。消息很清楚:

“对于( yú)1945年7月26日在波茨坦发布的( de)联合宣言中所列条件,日( rì)本政府准备接受,日本政( zhèng)府认为,天皇作为日本的( de)最高统治者,其特权不容( róng)遭到任何贬低。”

杜鲁门向( xiàng)四个助手征询意见。杜鲁( lǔ)门要求无条件投降,但是( shì)日本顽固地提出了新条( tiáo)件。斯廷森主张保持裕仁( rén)天皇的皇位,他说需要天( tiān)皇进行合作来抚慰所有( yǒu)投降的日本军队。“必须利( lì)用天皇,以使我们避免更( gèng)多流血。”战争大臣说,莱希( xī)和福里斯特尔点头同意( yì),但是伯恩斯表示怀疑:“如( rú)果接受任何条件,”国务卿( qīng)说,“我想应是由美国而不( bù)是由日本来提出条件。”


杜( dù)鲁门决定休会,
等待日本( běn)通过官方渠道传来的消( xiāo)息,与此同时,伯恩斯准备( bèi)拟定复函。午后不久,日方( fāng)的消息到达,总统召开全( quán)体内阁会议,听取伯恩斯( sī)建议的回复。

“从投降那一( yī)刻起,”国务卿写道,“天皇的( de)权威,以及日本政府统治( zhì)国家的权力,应该属于盟( méng)军的最高统帅,盟军将会( huì)采取认为必要的措施执( zhí)行投降协议。”伯恩斯补充( chōng)道:“日本人民自由表达出( chū)来的意志,将决定日本政( zhèng)府的最后形式。”

伯恩斯通( tōng)过经过推敲的语句,使日( rì)本人相信——日本国家的核( hé)心天皇——将得到保留。伯恩( ēn)斯的陈述并没有显示要( yào)绝对地履行义务。杜鲁门( mén)同意伯恩斯所写的回复( fù),他命令国务院把回复交( jiāo)给盟国,以得到盟国的赞( zàn)同。

除了苏联之外,所有的( de)盟国都立即接受了这一( yī)回复。苏联人很贪婪,他们( men)跟日本交战仅仅两天,他( tā)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( xiāo)化斯大林觊觎的土地——满( mǎn)洲里、北朝鲜、千岛群岛和( hé)萨哈林岛。苏联企图令人( rén)讨厌地阻止和平,在占领( lǐng)日本的盟军高层指挥圈( quān)中,它坚持自己拥有席位( wèi),并主张对选出来的最高( gāo)统帅投否决票。

在同苏联( lián)外交部长莫洛托夫黎明( míng)前的会谈中,美国驻莫斯( sī)科大使·W.埃夫里尔·哈里曼( màn)突然拒绝了苏联的要求( qiú),说道:“它们完全不可能。”几( jǐ)个小时以后,苏联认识到( dào)自己的要价难以实现,于( yú)是妥协,同意了伯恩斯草( cǎo)拟的对日本的回复。8月12日( rì),盟军通过瑞士向日方送( sòng)达了正式回复,并且通过( guò)洛杉矶的短波对此进行( xíng)了广播。

在东京,木户勋爵( jué)匆匆起草了手稿给“图书( shū)馆”,并给天皇朗读,他强调( diào)了日本政府的最终形式( shì)要由“人民自由表达的意( yì)志来决定”这一条款。他指( zhǐ)出,这一条款意味着君主( zhǔ)政体的结束。“这并不重要( yào),”裕仁天皇说,“如果人民不( bù)想要天皇,君主政体就是( shì)无用的。我想,让人民自己( jǐ)做出决定很好。”

但是,当内( nèi)阁开会讨论盟军的广播( bō)时,事情很快陷入三天前( qián)的僵局中。重光葵赞成接( jiē)受敌方的回复。如果日本( běn)坚持要对投降条件再作( zuò)修改,盟军可能彻底废除( chú)天皇政权,而不是让日本( běn)人民自己做出决定。

阿南( nán)将军站起来,指出应该拒( jù)绝盟军的回复。“他们想阻( zǔ)挠天皇的权力,”他说,“我主( zhǔ)张艰苦斗争到底,奋力捍( hàn)卫国家。”

会议上的一个客( kè)人给予了阿南支持,他是( shì)顾问委员会主席平沼骐( qí)一郎,在有关国家的问题( tí)上,他向天皇提出了建议( yì)。这个78岁的前首相争论说( shuō),使天皇服从于盟军的最( zuì)高统帅,意味着裕仁天皇( huáng)近乎变成奴隶。平沼在内( nèi)阁会议中没有投票,但是( shì)他充满激情的花言巧语( yǔ)压倒两个大臣。即使铃木( mù)也在辩论中收敛起来,“如( rú)果别人强迫我们解除武( wǔ)装,”他说,“除了继续战争,我( wǒ)们便没有别的选择。”

重光( guāng)葵对铃木的反复感到吃( chī)惊。这名外交大臣主张,会( huì)议最好能在和平努力完( wán)全土崩瓦解之前结束。在( zài)重光葵的催促之下,铃木( mù)宣布休会。

重光葵返回办( bàn)公室,告诉助手说,如果内( nèi)阁继续争吵,他自己可能( néng)辞职。重光葵的助手、副大( dà)臣松本俊一建议重光葵( kuí)再争取些时间。盟军的正( zhèng)式答复已经到达瑞士大( dà)使馆。“我们为什么不能假( jiǎ)称明天上午才收到答复( fù)?”松本建议,“今晚请回去休( xiū)息一下。”重光葵表示赞同( tóng),间隔了好长时间,他才打( dǎ)电话给木户勋爵,告诉他( tā)情况不妙。

那天晚上,木户( hù)勋爵召铃木到自己的办( bàn)公室。他想平息首相为和( hé)平进行战争的努力。“如果( guǒ)我们在这个阶段拒绝《波( bō)茨坦宣言》,”木户对铃木讲( jiǎng),“100万无辜的日本人将死于( yú)轰炸和饥饿。如果我们现( xiàn)在寻求和平,我们中的四( sì)到五个人将遭到谋杀,但( dàn)是这很值得。还有,现在寻( xún)求和平是天皇陛下的意( yì)志。”

木户的热情征服了一( yī)切。“好,我们就行动吧。”铃木( mù)叫起来,补充说自己将坚( jiān)定地反对主战派。木户已( yǐ)经准确地感知到首相的( de)想法,他使铃木确信,天皇( huáng)在不惜一切代价寻求和( hé)平。这样,木户把铃木带回( huí)了主和派阵营。木户勋爵( jué)也准确地读懂了战争部( bù)里反对的旋风。前天,一群( qún)年轻的军官为推动继续( xù)战争发动了政变,并用刺( cì)杀的方式警告木户勋爵( jué)和和平阵营里的其他成( chéng)员。

8月11日,在战争部一个炙( zhì)热的掩体里,15名陆军和海( hǎi)军军官聚会,阴谋发动政( zhèng)变。这些人受阿南的内弟( dì)竹下正彦和另外一个叫( jiào)火田中建二的年轻人的( de)领导。竹下通过同阿南的( de)关系,了解了“六要员”的想( xiǎng)法,他在聚会上指出,必须( xū)刺杀铃木、重光葵、木户。竹( zhú)下说,“我敢保证阿南将军( jūn)会站在我们中间。”

对于叛( pàn)乱者来说,战争大臣的参( cān)加是关键。阴谋家们认为( wèi),他们争取到了阿南这样( yàng)的重要人物,其他领导——包( bāo)括东京的陆军司令和皇( huáng)家卫队司令——将加入到他( tā)们一边。叛乱者相信,控制( zhì)了皇家卫队就能把天皇( huáng)分离出来,让他继续战争( zhēng)。

在随后的两天,叛乱者多( duō)次企图接近阿南,阿南每( měi)次都尽力避开他们。战争( zhēng)大臣对自己年轻的军官( guān)们抱有同情,但是,天皇结( jié)束战争的意志束缚着他( tā)。阴谋家们看来拥有的时( shí)间不多了。8月13日上午,火田( tián)中和竹下正彦在阿南的( de)家守夜,他们打算呆下去( qù),直到阿南给予答复。

与此( cǐ)同时,阿南准备去参加一( yī)个“六要员”的会议,讨论美( měi)国的新建议。当他到达皇( huáng)宫时,他发现主和派又团( tuán)结起来,首相铃木吸着雪( xuě)茄,活跃地讨论着和平。整( zhěng)个上午在没有结果的争( zhēng)论中过去了。中午时候,首( shǒu)相结束了“六要员”会议去( qù)为下午的内阁会议作准( zhǔn)备,他所期望的将又是一( yī)次没有结果的争吵。

他没( méi)有失望。陆军公报副本的( de)一则消息打断了争论,这( zhè)份公报将在各个电台播( bō)出并在下午四点的报纸( zhǐ)刊登:“一接到新发布的天( tiān)皇圣谕,陆军就开始重新( xīn)采取行动,进攻美国、英国( guó)、苏联和中国。”

显然,叛乱者( zhě)正在活动。“我对此一无所( suǒ)知。”阿南嚷道。他马上打电( diàn)话给战争部的梅津将军( jūn)。战争部的参谋长同样感( gǎn)到震惊,就在此消息将要( yào)发布到日本各地的前几( jǐ)分钟,参谋长成功地对此( cǐ)消息的发布进行了阻止( zhǐ)。

伪造的公报引起的轰动( dòng)已经平息。铃木提出进行( xíng)投票表决,决定是否接受( shòu)美国对日本投降所提要( yào)求的正式答复。由于不是( shì)内阁成员,海军上将丰田( tián)和梅津将军都没在场,阿( ā)南失去了这两个人的支( zhī)持,于是首相觉得能够分( fēn)化战争大臣这个惟一的( de)持异议者,觉得自己可能( néng)促使他改变投票。这一策( cè)略遭到了失败,12名大臣宣( xuān)布要实现和平,但是国内( nèi)事务部大臣和司法部大( dà)臣都支持继续战争。

愤怒( nù)的铃木忍无可忍,宣布内( nèi)阁会议休会,他警告说,如( rú)果不能很快打破僵局,他( tā)将请求天皇做出最后的( de)决定。阿南请求再延长两( liǎng)天,这样阿南能够试图阻( zǔ)止陆军叛乱。“对不起,”铃木( mù)说,“这是我们珍贵的机会( huì),我们必须抓住。”

战争大臣( chén)离开了屋子,铃木转向他( tā)的医生。医生整天不离铃( líng)木左右,以免年老的首相( xiāng)在不分昼夜谈判的压力( lì)下健康发生问题。“如果我( wǒ)们往后推,”铃木解释,“苏联( lián)人可能占领北海道,这将( jiāng)给我国致命的一击。”

“但是( shì)阿南将军可能自杀。”铃木( mù)的医生表示抗议。

“我明白( bái),”首相回答,“对不起。”

当阿南( nán)上午8点回到家时,他发现( xiàn)自己的堂兄火田中和另( lìng)外八名青年军官正在等( děng)他。那些人喊叫说,日本不( bù)能投降,主张和平的人应( yīng)该被逮捕,要隔离皇宫,要( yào)宣布军事管制。战争大臣( chén)表示同情,但他同那些人( rén)保持距离。战争大臣告诉( sù)青年军官,他将在午夜会( huì)见他们的代表。但是在午( wǔ)夜的会见中,阿南再次推( tuī)迟做出决定,直到次日即( jí)8月14日。

在火田中和其他叛( pàn)乱者同阿南将军争吵时( shí),火田中在“六要员”中的团( tuán)伙——梅津将军和丰田海军( jūn)上将正在游说外交部长( zhǎng)重光葵拒绝接受盟军的( de)投降协议。神风军团的创( chuàng)立者、海军上将大西泷治( zhì)郎尾西突然冲进屋子,会( huì)议被迫中断。大西泪眼汪( wāng)汪,近乎歇斯底里。

“我们必( bì)须制定一项计划,为天皇( huáng)陛下赢取胜利。”大西说,“我( wǒ)们必须亲自投身于这项( xiàng)计划。如果我们准备牺牲( shēng)2000万日本人,胜利就是我们( men)的。”空袭警报的鸣叫打断( duàn)了他的讲话。战争仍在继( jì)续。哈尔西海军上将的航( háng)空母舰那天早些时候进( jìn)攻了东京,现在斯帕茨将( jiāng)军的B-29轰炸机又在头顶轰( hōng)鸣。

大西试图继续发言,重( zhòng)光葵打断了他。“赢得一场( chǎng)战斗,”重光葵说,“并不会为( wèi)我们赢得整个战争。”外交( jiāo)大臣重光葵反驳完以后( hòu),径直离开了宫殿。大西的( de)疯狂促使重光葵比以往( wǎng)更加坚定地在次日将争( zhēng)论了断。

8月14日一开始,美国( guó)就传来一则消息。在快天( tiān)亮时候醒来的东京居民( mín)看见天空有一架B-29轰炸机( jī)。这架飞机装载着不具有( yǒu)致命性的物品,即传单,“美( měi)国飞机今天不会轰炸你( nǐ)们。美国飞机在抛撒传单( dān),因为日本政府已经表示( shì)要投降,每个日本人都有( yǒu)权利知晓投降条件”。

木户( hù)勋爵在宫殿的地面上拣( jiǎn)到一份传单,上面的内容( róng)使他感到惊讶。他匆匆去( qù)向天皇报告,警告他说,如( rú)果军队获得了传单,军队( duì)就可能发生普遍的叛乱( luàn)。天皇认识到时间不多了( le),他不能再等待内阁做出( chū)决定,如果仍有人反对投( tóu)降,对投降犹豫不决,天皇( huáng)将在上午10点30分,凭借自己( jǐ)的权威召集由全体内阁( gé)组成的皇家会议。“我要下( xià)令投降”。天皇说。

那天上午( wǔ)10点50分,天皇裕仁穿着简单( dān)的陆军制服走进地下会( huì)议室。铃木宣布开会,并征( zhēng)求大家的意见。又有不同( tóng)的意见出现了。于是天皇( huáng)开始讲话:“如果没有更多( duō)意见的话,我就说说自己( jǐ)的意见。”他的言行合乎礼( lǐ)仪,充满礼貌,但是这次他( tā)无疑是在命令大家给予( yǔ)默许。“希望你们都能同意( yì)我的结论:我们再也不能( néng)继续战争,”他继续讲,“我充( chōng)分地认识到,让陆军和海( hǎi)军忠实的军官、战士们置( zhì)自己的国家被占领于不( bù)顾而向敌人投降,那是何( hé)其艰难!他们也许会被指( zhǐ)控为战争罪犯。”裕仁终于( yú)控制不住自己,他开始哽( gěng)咽。两个大臣倒在地上哭( kū)泣。裕仁继续讲话,“我希望( wàng)你们所有的人,国家的大( dà)臣们,服从我的意志,接受( shòu)盟军就投降问题的回复( fù)。我希望内阁立即起草一( yī)个天皇谕令,中止战争。”他( tā)走了出去,留下大臣们梳( shū)理自己的情绪。

天皇没有( yǒu)给大臣们留下怀疑和行( xíng)动的余地,即使阿南将军( jūn)最后似乎要辞职。极为重( zhòng)要的问题是如何发布消( xiāo)息。会议期间,天皇已经表( biǎo)示,如果能推进和平,他会( huì)去任何地方,做任何事情( qíng),甚至在电台广播。这也是( shì)没有先例的,日本国家从( cóng)来没有听到过天皇的声( shēng)音,除了在1928年由于声音故( gù)障,麦克风传出身在50码外( wài)的天皇的几句谈话。

内阁( gé)在铃木首相的办公住所( suǒ)开了一下午会,起草了一( yī)个要中止战争的天皇谕( yù)令。两个描摹者用毛笔和( hé)墨水,用正式的宫廷语言( yán),辛苦地写下谕令中的815个( gè)字母。大臣们同意有必要( yào)广播天皇的声明。大臣们( men)推理,天皇是人们相信和( hé)尊重的惟一人物。但是,让( ràng)尊贵的领导做现场广播( bō),大臣们有些于心不忍,于( yú)是他们决定让天皇把自( zì)己的广播录制下来。

下午( wǔ)2点,阿南将军在战争部出( chū)现了,他告诉自己的下属( shǔ):“为了结束战争,天皇陛下( xià)做出了最后决定。”战争大( dà)臣说,边说边竭力抑制自( zì)己的眼泪,“皇家陆军必须( xū)完全按照天皇的决定行( xíng)动。”

火田中少校开始哭泣( qì),另一个军官问阿南:“你为( wèi)什么放弃立场?”

阿南闭上( shàng)眼睛,过了一会儿他说:“我( wǒ)不能再拒绝天皇。特别是( shì)当他含着热泪,忍受着难( nán)以忍受的痛苦提出要求( qiú)时,我再不能拒绝他。我不( bù)能够忘记自己的立场,但( dàn)是只能接受天皇的要求( qiú)。”。

几个军官离开部里时毫( háo)不掩饰地哭泣。另一些军( jūn)官,包括火田中少校在内( nèi),声称即使没有阿南的支( zhī)持也要发动政变。

与此同( tóng)时,两个描摹者已经完成( chéng)了天皇的手谕。当手谕送( sòng)给裕仁天皇时,天皇要求( qiú)做些小的改动。因为时间( jiān)越来越少,只是在另外的( de)纸片上进行了一些改动( dòng),再把纸片粘贴到文本上( shàng)。这样,在裕仁天皇当晚8点( diǎn)30分签署的时候,这一历史( shǐ)性文件就变成了一种羊( yáng)皮纸拼图。所有的内阁成( chéng)员在文件上签名又占用( yòng)了预留的时间,结果到天( tiān)皇的讲话录音准备工作( zuò)完成之时,已经是晚上11点( diǎn)钟。

过了很短一段时间,外( wài)交部通过驻瑞士和瑞典( diǎn)大使馆向盟国发送了外( wài)交照会,向这些国家通报( bào)说日本已经接受了投降( jiàng)条件。

在11点30分,天皇在皇室( shì)事务部一个临时建起的( de)演播室出现。对天皇充满( mǎn)畏惧又疲倦的东京电台( tái)技师们从中午开始已经( jīng)在演播室等候,在这些人( rén)面前,天皇把手谕的内容( róng)录制了两遍。第一次天皇( huáng)漏掉了几个词语。第二次( cì)他的声音太尖细,又漏过( guò)了一个词。他要进行第三( sān)次录音,但是皇室管家德( dé)川吉弘表示反对,他认为( wèi)再录一次是折磨,不能要( yào)求天皇那样做。裕仁返回( huí)“图书馆”,休息了一晚。

裕仁( rén)离开后,直到第二天播音( yīn)时,一些人还在问如何处( chù)理这两个10英寸长的天皇( huáng)录音纪录。陆军可能发生( shēng)政变的谣传,使处理天皇( huáng)录音纪录的问题变得更( gèng)加迫切。最后,德川把录音( yīn)放在一个布包里,将它们( men)锁进办公室的一个小保( bǎo)险箱,办公室供皇后的随( suí)员使用。德川在保险箱上( shàng)堆积了纸,使保险箱变得( dé)不醒目,以此作为另外的( de)保护措施。

德川的行动很( hěn)及时,火田中试图在几小( xiǎo)时内占领皇宫所在地,毁( huǐ)掉天皇的讲话录音,并恳( kěn)求天皇继续战争。这个极( jí)有野心的年轻少校没有( yǒu)得到高层对政变的支持( chí),但是他赢得了几名皇家( jiā)卫队军官的支持。火田中( zhōng)相信,如果赢得皇家卫队( duì)指挥官森武将军的支持( chí),剩下的人肯定会效仿而( ér)给予支持,或者促使别的( de)人相信自己已经取得成( chéng)功。

凌晨1点30分刚过,火田中( zhōng)和两名叛乱者把森武将( jiāng)军软禁在自己的办公室( shì),办公室就在皇宫所在地( dì)。火田中的一个同伙、陆军( jūn)上校井田正武已经恳求( qiú)将军一个多小时,要将军( jūn)支持政变。森武将军左右( yòu)为难,他既想继续战争,又( yòu)想对天皇保持忠诚,为避( bì)免承担责任,他不为所动( dòng)。森武竭力进行争论,火田( tián)中已经失去了耐心。

火田( tián)中要求迅速给予答复,但( dàn)是森武表示拒绝。“我不敢( gǎn)确定谁是对的,”他说,“我想( xiǎng)去明治神殿”(附近的日本( běn)神道教圣地),“在明治神殿( diàn),我可以清除自己的杂念( niàn),然后判断谁是对的。”

听到( dào)森武的回答,火田中失去( qù)了控制。“这是浪费时间”,火( huǒ)田中吼叫起来。火田中的( de)一个同谋认为是行动的( de)暗号,于是抽出剑。一名副( fù)手冲上前去保护森武将( jiāng)军,被刺倒地,另一个同谋( móu)把副手的头颅割了下来( lái)。火田中拔出手枪,枪声响( xiǎng)起,森武倒地身亡。

火田中( zhōng)拿着枪,冲出办公室,向井( jǐng)田嘀咕:“我这么做,是因为( wèi)没有时间了,抱歉。”火田中( zhōng)迅速利用了杀害森武的( de)成果,他盗用森武生前使( shǐ)用的个人印,伪造了一个( gè)命令,命令包围皇宫所在( zài)地,还命令占领了国家广( guǎng)播公司NHK总部,以防止天皇( huáng)的手谕广播出去。

凌晨四( sì)点,一队士兵占领了NHK大楼( lóu),皇宫卫队封锁了皇宫所( suǒ)在地,关上巨大的铁门,切( qiè)断了电话线,在一些重要( yào)地点架起了机枪。录制天( tiān)皇手谕的电台技师在试( shì)图离开时被阻。

在严厉的( de)审讯下,一名技师承认已( yǐ)将录音给了皇室管家,技( jì)师描述管家说是一个“长( zhǎng)着大鼻子的高个子”。实际( jì)上,藏匿录音的德川是个( gè)矮个子,鼻梁不高。技师的( de)撒谎将使管家和录音在( zài)那个疯狂的上午免于遭( zāo)殃。

与此同时,火田中已向( xiàng)井田上校下达了另一个( gè)对政变很关键的使命:努( nǔ)力获得田中静市将军的( de)支持。田中将军是一个在( zài)牛津受过教育的军官,他( tā)是东部特区陆军司令,指( zhǐ)挥着东京地区的所有军( jūn)队。井田带着令火田中失( shī)望的消息回来了:“东部特( tè)区不愿跟随,”他说。实际上( shàng),田中的参谋长高岛龙彦( yàn)将军已经命令井田撤出( chū)皇宫所在地的所有军队( duì)。

高岛的斥责给井田的激( jī)情泼了冷水,
井田试图劝( quàn)说火田中结束政变。“如果( guǒ)你硬来,事情会很糟糕,”井( jǐng)田争论说,“面对现实吧,政( zhèng)变已经失败了。”

“我表示理( lǐ)解”。火田中点点头,他的脸( liǎn)一片苍白。

但是,井田离开( kāi)后,火田中想搞政变的心( xīn)态又复发了。高岛将军在( zài)皇家卫队营地给火田中( zhōng)打电话时,火田中再次恳( kěn)求高岛。“请理解我们的热( rè)情”,火田中乞求说,他的声( shēng)音充满颤抖。高岛回答说( shuō),他能够理解火田中的心( xīn)情,但是天皇的命令必须( xū)遵从。“我们已经到达这样( yàng)一种地步,即最后的结局( jú)不容改变。”高岛冷静地说( shuō),“火田中,你理解我的意思( sī)吗?”

火田中没有回答,但是( shì)可以从电话线上听见他( tā)摔掉电话前的哭泣声。火( huǒ)田中仍然没有退缩,他的( de)部队依然占领着皇宫所( suǒ)在地,他们也控制着NHK大楼( lóu)以及广播设施。如果火田( tián)中占据了电台,他就能够( gòu)防止天皇的讲话在当天( tiān)晚些时候广播出去。

井田( tián)上校此时决定告诉阿南( nán)将军那天晚上的事态发( fā)展。当他抵达战争部长家( jiā)里时,他发现阿南和自己( jǐ)的内弟竹下正边喝日本( běn)米酒边和气地聊天。几个( gè)小时之前,竹下还在试图( tú)作最后的努力,劝诱自己( jǐ)的亲戚参与政变。阿南再( zài)次拒绝他说,自己不能不( bù)遵守天皇的旨意,但是自( zì)己将在天皇的广播发出( chū)之前自杀。深受触动的竹( zhú)下放弃了叛乱的一切想( xiǎng)法,以便跟阿南在一起。

“进( jìn)来吧,”阿南高兴地对井田( tián)说,“我已经准备好去死。”

“我( wǒ)想死去很好,”井田说,他又( yòu)补充说,战争部长的自杀( shā)将结束陆军在投降问题( tí)上的一切疑虑。“我马上随( suí)你去。”

阿南在井田的脸上( shàng)扇了一巴掌。阿南说自己( jǐ)死去已经足够,为了日本( běn)的未来,井田必须活下去( qù)。

夜幕降临的时候,阿南开( kāi)始为死亡做准备。他选择( zé)了两把剑,给了竹下一把( bǎ):“记着我。”他把勋章别在自( zì)己的制服上,再在上面罩( zhào)一件白色衬衫。“这是天皇( huáng)给我的,”阿南说,“天皇穿过( guò)这件衬衫,我要穿着它死( sǐ)去。”

凌晨四点钟,阿南叫道( dào),“我要走了。”井田和竹下从( cóng)屋子弓身而出。阿南一个( gè)人走进走廊,面对皇宫而( ér)坐。他把剑刺进肚子的左( zuǒ)边,然后划向右边,接着向( xiàng)上挑。这是一种典型的剖( pōu)腹自杀,由于死的时候很( hěn)痛苦,所以很少有人敢于( yú)以这种方式自杀。阿南把( bǎ)剑从腹部拔出,用剑尖寻( xún)找耳朵下的颈动脉,希望( wàng)早点死去。竹下返回来时( shí),阿南仍然坐着,竹下俯下( xià)身嘀咕:“可以帮助你吗?”

“不( bù)需要,”阿南喘着气,“走开!”阿( ā)南的呻吟声促使竹下返( fǎn)了回来,阿南仍然直直地( dì)用臀部坐着。竹下拿起剑( jiàn),深深刺入阿南将军的脖( bó)子。

阿南将军坐着死去,横( héng)滨的一群士兵和工程学( xué)专业学生,动员了几辆汽( qì)车,向东京方向挺进,企图( tú)刺杀内阁中主和派成员( yuán)。这些人自称为“国家神风( fēng)队”,他们佩戴着手枪、剑和( hé)两架轻机枪。他们的首要( yào)目标就是铃木首相,他们( men)的领导是佐佐木健男,佐( zuǒ)佐木把铃木首相称为叛( pàn)徒的头领。

当行动队在首( shǒu)相的官方住宅大门口停( tíng)下来时,已经是黎明时分( fēn)。佐佐木端着机枪开了火( huǒ)。在里面,几名疲惫的官员( yuán)包括内阁大臣迫水久长( zhǎng)被枪声吵醒了,他们通过( guò)地下通道逃跑了。佐佐木( mù)冲进大门,一个卫兵告诉( sù)他铃木不在那里,他正在( zài)自己的私人住处睡觉。佐( zuǒ)佐木放了一把火将官方( fāng)住宅点燃,召集队员们向( xiàng)佐佐木的私人住处进发( fā)。

在铃木的屋子,电话响了( le)起来,首相的儿子元拿起( qǐ)了电话。身份是警察或士( shì)兵的一个人告诉他说佐( zuǒ)佐木正在路上。“警告铃木( mù),”那个人说,“告诉铃木立即( jí)离开。”元跑向他的父亲,帮( bāng)他穿好衣服。随即元和铃( líng)木匆匆赶向自己的公务( wù)用车,车停在外面。车无法( fǎ)启动。铃木的住宅警卫见( jiàn)状赶过来推车前进,汽车( chē)发动机终于转起来了。就( jiù)在谋杀者赶来之前不久( jiǔ),铃木一家开车沿着公路( lù)跑掉了。

佐佐木对于没逮( dǎi)着首相很是沮丧,于是点( diǎn)燃了铃木的房子,算是安( ān)慰。随后他带着自己的人( rén)赶往平沼男爵的家。结果( guǒ),佐佐木和那帮人再次扑( pū)了个空,在他们到达之前( qián),年迈的平沼已经安全逃( táo)离。佐佐木放火烧了平沼( zhǎo)男爵的官邸,算是出了一( yī)口气,然后和自己的下人( rén)们赶回横滨家里。

几乎与( yǔ)此同时,火田中少校愤怒( nù)地骑着自行车,到达NHK大楼( lóu),决定亲自发表广播为其( qí)叛乱寻求支持。当火田中( zhōng)用枪逼迫要麦克风时,技( jì)师们阻止了他。他们先告( gào)诉火田中,没有陆军总部( bù)的特许,他们不能进行广( guǎng)播。然后他们又对火田中( zhōng)说,需要时间来准备面向( xiàng)全国的广播。

这时,电话响( xiǎng)了,是竹下将军。火田中拿( ná)起电话恳求了几分钟。突( tū)然,他停止了讲话。“你的处( chù)境毫无希望,”竹下告诉他( tā),“你像那些没有出路的战( zhàn)士一样企图保卫洞穴里( lǐ)的一个阵地。”火田中放下( xià)电话,擦了擦眼睛,转向自( zì)己的同伙:“我们走吧。”他说( shuō)。叛军正在瓦解。

大约黎明( míng)时分,名叫户田康英的管( guǎn)家劝说火田中那帮人让( ràng)他进“图书馆”,这些人仍然( rán)保持着对宫殿所在地的( de)控制。天皇已经在“图书馆( guǎn)”睡了一晚上,并没有意识( shí)到自己已被囚禁。户田担( dān)心,那些围困皇宫的叛乱( luàn)者会进入地堡,寻找天皇( huáng)的录音记录。户田已经来( lái)过,试图帮助天皇逃离。

上( shàng)午6点40分,裕仁穿着袍子出( chū)现了,户田告诉他夜里所( suǒ)发生的一切。天皇厌倦地( dì)叹息:“他们还不理解我的( de)真正意思吗?”天皇让户田( tián)召集皇宫卫队。“我要亲自( zì)跟他们讲话。”他说,准备打( dǎ)破另一个先例。

有重要事( shì)情的时候,天皇不必对自( zì)己的卫队讲话。另一名管( guǎn)家在召集卫队的过程中( zhōng),碰见了田中将军,田中将( jiāng)军私自废除了火田中伪( wěi)造的命令,并遣散了叛军( jūn)。“你为什么发抖?”田中问管( guǎn)家,“叛变结束了。现在一切( qiè)正常。” 田中将军真是好样( yàng)的:在一个小时内,他已经( jīng)把卫队遣散回营地,恢复( fù)了秩序。

那天上午11点,火田( tián)中的政变遭到了不可避( bì)免的失败。在面对皇宫的( de)宽阔广场上,这个33岁的少( shǎo)校和自己的同伙向人们( men)散发印制粗糙的传单,祈( qí)求人们起义,防止投降的( de)发生。看上去没有人对此( cǐ)感兴趣。几分钟后,火田中( zhōng)用杀害森武将军的手枪( qiāng),向自己额头射了一颗子( zi)弹。与此同时,他的同伴用( yòng)剑剖腹自杀,然后枪杀了( le)自己。

中午时分,全日本的( de)活动都停止了。在工厂、学( xué)校、家庭和军事基地,人们( men)聚集在喇叭和收音机旁( páng),收听早些时候新闻广播( bō)预告要播出的重要广播( bō)。在长崎的浦上谷地,一群( qún)人聚集在一个喇叭周围( wéi),喇叭设在校园里,校园周( zhōu)围是成堆的烧黑的尸体( tǐ)。在广岛,人们站在喇叭前( qián)面,喇叭位于广岛一个被( bèi)摧毁的火车站外。在东京( jīng),裕仁坐在一台陈旧的摆( bǎi)在地下会议室外的RCA收音( yīn)机前面。天皇和他的臣民( mín)听到的第一个声音,是著( zhù)名的播音员和田直元发( fā)出的。“本次广播极端重要( yào),”和田紧张地说,“请所有的( de)听众站起来,天皇陛下现( xiàn)在将要向日本民众广播( bō)谕令。我们尊重地播放天( tiān)皇的声音。”

日本的国歌“君( jūn)之代”播放起来,随后,天皇( huáng)有史以来第一次向日本( běn)民众讲话。

“敌人已经开始( shǐ)使用新的极端残忍的炸( zhà)弹,如果我们继续战斗,日( rì)本民族不光会最终失败( bài)和消亡,人类文明也将全( quán)部灭亡。这就是为什么我( wǒ)们要接受列强提出的联( lián)合宣言。”

“让全民族像家庭( tíng)一样一代代地延续吧。把( bǎ)你们所有的力量,凝聚到( dào)未来的建设中去。培养正( zhèng)直的行事方式,培育高贵( guì)的精神,坚定地工作,用你( nǐ)们的决心促进帝国天赋( fù)的辉煌,紧跟世界的发展( zhǎn)。”

数百万日本人为天皇的( de)讲话哭泣,他们的眼泪充( chōng)满了悲痛、耻辱和欣慰,他( tā)们为失去的东西而感到( dào)悲痛和耻辱,他们为不再( zài)经受长期的痛苦而感到( dào)欣慰。在东京,成百上千万( wàn)人拥挤在皇宫前,向天皇( huáng)鞠躬。人们的渴望不时被( bèi)手枪枪声打断,他们当中( zhōng)的陆军和海军纷纷自杀( shā)。

在长崎,远方敌人侦察机( jī)的嗡嗡声同飞机下面的( de)哭泣声形成了奇怪的对( duì)照,飞机在天空盘旋,对第( dì)二次原子弹爆炸的效果( guǒ)进行拍照。在许多地方,不( bù)知道天皇讲话的许多人( rén)认为,由于日本已经赢得( dé)战争,战争结束了。“我们想( xiǎng),没有结束战争的其他办( bàn)法。”聚集在广岛火车站人( rén)群中的一个人回忆道。

一( yī)些日本士兵拒绝放下武( wǔ)器,有些士兵卷入最后的( de)野蛮行动。在距离长崎北( běi)部100英里的福岳,西部陆军( jūn)总部的军官们用自己的( de)剑,将16名被捕的美国飞行( xíng)员砍死。在九州的大分基( jī)地,海军第五航空兵部队( duì)司令宇恒缠设计了自己( jǐ)的自杀方式——对敌人发动( dòng)最后的攻击。

那天下午5点( diǎn),海军上将宇恒带着武士( shì)剑,穿着没有勋章和金链( liàn)的制服,走向飞机跑道。他( tā)发现了11架准备起飞的歼( jiān)击轰炸机,两名机组人员( yuán)分别站在11架飞机旁。

宇恒( héng)目瞪口呆。“你们就那样愿( yuàn)意跟我去死?”22名士兵举手( shǒu)致礼。当宇恒坐在领头战( zhàn)机上位于飞行员背后的( de)座位上时,一名军官爬到( dào)他身边表示抗议:“你乘坐( zuò)了我的飞机。”宇恒笑了:“我( wǒ)来减轻你的负担。”这名军( jūn)官并不惧怕上将的军衔( xián)比自己高,他试图挤到上( shàng)将身边。上将高兴地挪动( dòng)了位置。

晚上7点24分,宇恒致( zhì)电他的基地。“我要对冲绳( shéng)发动攻击,我的战士们在( zài)冲绳像樱花一样倒下”。他( tā)宣告说。几分钟后,他发回( huí)最后的消息,说他的编队( duì)已经开始俯冲,进入攻击( jī)状态。这是人们听到宇恒( héng)上将和他的自杀团消息( xī)的最后一刻。

数年以后,一( yī)个名叫丹尼·罗斯韦尔的( de)水手揭开了宇恒最后一( yī)刻的秘密,他对一位日本( běn)史学家说,他看见了好几( jǐ)架神风飞机在冲绳北部( bù)被击落。其中一架飞机拖( tuō)着烟雾和火焰,撞击在海( hǎi)滩上。第二天,罗斯韦尔检( jiǎn)查了那架飞机,在这架双( shuāng)座飞机内发现三具尸体( tǐ)。其中一个人佩带着带有( yǒu)装饰的剑,这个人就是宇( yǔ)恒。

在裕仁天皇向人们做( zuò)出重要广播之后不到24小( xiǎo)时,华盛顿的记者们蜂拥( yōng)而至白宫的椭圆形办公( gōng)室,倾听杜鲁门总统宣布( bù):“我已经收到了日本政府( fǔ)的照会,作为对8月11日国务( wù)卿提出的通知的答复。我( wǒ)认为这一答复是对《波茨( cí)坦宣言》的完全接受,这个( gè)宣言规定日本要无条件( jiàn)投降。”此时是1945年8月15日下午( wǔ)7点。

在关岛,海军上校埃德( dé)温·T.莱顿走进他的上司、海( hǎi)军上将切斯特·W.尼米兹的( de)办公室,告诉尼米兹日本( běn)投降了,尼米兹是太平洋( yáng)地区美国军队司令。莱顿( dùn)后来回忆:尼米兹“既没有( yǒu)狂喜,也没有像我所看见( jiàn)的其他军官那样欢蹦乱( luàn)跳。他只是平静地笑了笑( xiào)”。

日本投降的消息到达了( le)海军上将、第三舰队司令( lìng)威廉·F.哈尔西那里,他正在( zài)位于日本沿海的旗舰密( mì)苏里号上。哈尔西的反应( yīng)明显不同于尼米兹,他大( dà)声地叫了声“好!”并拍了身( shēn)边所有人的肩膀。心情平( píng)静下来后,哈尔西下令准( zhǔn)备升旗,同时出于安全起( qǐ)见,他命令部下“监视并击( jī)落所有的窥探者——不要报( bào)复,而要使用友好的方式( shì)”。

哈尔西的整个舰队不约( yuē)而同地举行了庆祝仪式( shì)。甲板上的船员们,在此起( qǐ)彼落的汽笛声形成的刺( cì)激音乐中跳起了舞,互相( xiāng)拥抱。“每艘军舰都打出了( le)自己最大的军旗,”一位军( jūn)官说,“人们互相比,看谁喊( hǎn)得最响亮。”

一大批美国歼( jiān)击机和轰炸机向东京挺( tǐng)进的途中,接到卸掉炸弹( dàn)返回基地的通知。一名飞( fēi)行员对哈尔西相互矛盾( dùn)的命令大惑不解:“海军上( shàng)将说‘不要报复’是什么意( yì)思?”他询问僚机。僚机很快( kuài)做出回答:“我想上将要我( wǒ)们只使用三门炮,而不是( shì)六门。”实际上,交火还没有( yǒu)结束。那天上午11点25分,一名( míng)日本飞行员违抗命令,攻( gōng)击哈尔西的舰队。海军炮( pào)手轻而易举地将这架飞( fēi)机,以及随后而来的4架击( jī)落。美国飞行员——并没有遵( zūn)循海军上将的命令——在敌( dí)对的最后一天,又击落了( le)38架日本飞机。

在东京,铃木( mù)内阁在裕仁天皇广播之( zhī)后辞职,天皇的叔叔东久( jiǔ)王子继承了首相铃木的( de)职位。新首相没有突出的( de)才能,但是它拥有两项品( pǐn)质,这使他成为带领日本( běn)挺过未来的关键时日的( de)理想人选:一是他同皇室( shì)的血缘纽带,打消了人们( men)对皇室世袭能否延续的( de)疑虑;二是他具有当将军( jūn)的经历,这使他容易为军( jūn)方接受。


形势发展得很快( kuài)。铃木内阁辞职后不久,美( měi)国太平洋陆军部队司令( lìng)道格拉斯·麦克阿瑟将军( jūn)向东京广播说,盟国已经( jīng)接受了日本的投降条件( jiàn)并要日方派遣代表团到( dào)菲律宾。麦克阿瑟对日本( běn)的负隅顽抗抱有警惕,他( tā)告诉日方代表团,要把日( rì)本所有的防御计划带来( lái)。作为交换条件,美方将详( xiáng)细说出将来的占领条件( jiàn)。

对于趾高气扬的日本官( guān)员来讲,这种要求近乎可( kě)耻而不能接受。陆军参谋( móu)长梅津将军拒绝参加会( huì)谈,坚持要他的副手河边( biān)虎四郎代表他参加。对河( hé)边而言,寻找执行此次使( shǐ)命的人员有些困难,但是( shì),最后他说服了15名军官和( hé)外交官随同他前往马尼( ní)拉。

8月19日一大早,河边代表( biǎo)团登上东京的两架三菱( líng)轰炸机。按照盟国的要求( qiú),这两架飞机——美国人称之( zhī)为长颈鹿——在机身两侧涂( tú)上了绿色十字。河边代表( biǎo)团在丽岛换乘美国的C-54运( yùn)输机,前后总共飞行12个小( xiǎo)时后抵达马尼拉。

日本人( rén)在尼科尔斯机场走出飞( fēi)机,发现人声喧哗。在他们( men)被保护着走向等候着的( de)汽车途中,成千上万发着( zhe)嘘声的士兵和平民缠绕( rào)着他们。对于一个代表团( tuán)而言,照相机狂乱地拍照( zhào)声就像“机枪射向怪兽”。队( duì)伍经过马尼拉的途中,成( chéng)千上万马尼拉人——他们仍( réng)然记着日本人多年的占( zhàn)领,记着日本人在过去的( de)2月放弃马尼拉之时带来( lái)的浩劫——他们咒骂着,高喊( hǎn)着,还有些人向汽车扔石( shí)块。

那天晚上,日本代表团( tuán)被带往霍尔市与美国对( duì)手举行首次会谈。他们在( zài)入口处卸下剑,在护送下( xià)走进二楼的会议室。等待( dài)他们的是麦克阿瑟的参( cān)谋长,理查德·K.萨瑟兰·Jr.将军( jūn),后者是个强硬的军官,有( yǒu)人听见他说“这儿的人是( shì)胆小鬼”。麦克阿瑟将军拒( jù)绝接见日本人,直到日本( běn)人实实在在投降的那一( yī)刻。

萨瑟兰用不容争辩的( de)语气宣读了总命令第一( yī)号:在满洲里和北朝鲜的( de)日军向苏联人投降,在印( yìn)度支那、台湾和中国的军( jūn)队向中方投降,除此以外( wài)的所有日军向美国和英( yīng)国投降。

河边静静地听着( zhe)萨瑟兰宣读日本的投降( jiàng)条件。但是,当美国人告诉( sù)他美国军队将在8月23日(即( jí)四天后)在东京的厚木空( kōng)军基地登陆时,河边忍不( bù)下去了。“日方诚挚地建议( yì)你们不要那么快登陆。”他( tā)抗议道,“你们应该知道,我( wǒ)们在国内处理一些神风( fēng)部队仍有麻烦。至少需要( yào)10天进行准备。”萨瑟兰对于( yú)河边的抗议置之不理,他( tā)说,麦克阿瑟将军将亲自( zì)在8月26日登陆,接受日本在( zài)两天后的投降。

随后萨瑟( sè)兰要日方把自己军事力( lì)量的细节交待出来。在晚( wǎn)上的大部分时间里,日方( fāng)交待了他们支离破碎的( de)帝国中依然存在的秘密( mì),包括所有陆军和海军的( de)位置、军火库、岸防炮和雷( léi)场。萨瑟兰急于想知道所( suǒ)有“回天”的部署位置,“回天( tiān)”是一种致命的爆破筒,萨( sà)瑟兰担心顽固分子会用( yòng)它们阻止美军的登陆。

到( dào)凌晨四点钟,河边的代表( biǎo)团完成了艰巨的任务。萨( sà)瑟兰对与日方的合作表( biǎo)示满意,在会议结束时他( tā)做出了首次让步:“日方已( yǐ)经提供了所有必要的信( xìn)息,日本方面期望实现和( hé)平占领而不产生麻烦。我( wǒ)们不想浪费任何时间,但( dàn)是我们将在8月28日登陆。”

下( xià)午一点,日本代表团乘坐( zuò)C-54运输机前往丽岛。在19个小( xiǎo)时内,谈判双方朝着结束( shù)交战的方向做出了良好( hǎo)开端。

8月28日凌晨刚刚开始( shǐ),45架美国C-47运输机在厚木空( kōng)军基地登陆,对日本的占( zhàn)领开始了。第二天,同其他( tā)数百艘军舰一起,美国军( jūn)舰密苏里号和南达科他( tā)号、英国军舰约克公爵号( hào)在东京湾抛锚驻泊。这样( yàng),就为海军上将尼米兹和( hé)太平洋战场五星级司令( lìng)麦克阿瑟将军的到达铺( pù)平了道路。

8月29日下午,当尼( ní)米兹乘坐飞机抵达时,一( yī)件事情使他难以接受:杜( dù)鲁门总统新挑选麦克阿( ā)瑟将军执行受降仪式,并( bìng)对占领事宜进行监督。尼( ní)米兹不想作占领军指挥( huī),但是他显然对海军冲锋( fēng)陷阵,却被陆军抢了镜头( tóu)一事愤怒。华盛顿的海军( jūn)部长福里斯特尔这时赶( gǎn)来相救,福里斯特尔建议( yì)在密苏里号军舰上举行( xíng)受降仪式。密苏里是杜鲁( lǔ)门总统的故乡,杜鲁门的( de)女儿马格里特在1944命名了( le)这艘军舰。福里斯特尔的( de)建议使尼米兹感到很高( gāo)兴,杜鲁门总统也很快同( tóng)意了这一建议。

8月30日,第十( shí)一航空支队的4000多名士兵( bīng)在厚木基地登陆。他们正( zhèng)赶上迎接麦克阿瑟将军( jūn),麦克阿瑟的C-54专机巴丹半( bàn)岛号在下午2点19分降落。机( jī)舱门打开了,将军骄傲地( dì)叼着为人们所熟悉的玉( yù)米穗烟斗,静静地站在舷( xián)梯顶端,体味着那一刻。他( tā)微笑着走下舷梯,第八陆( lù)军司令罗伯特·艾克尔伯( bó)格正在等候他。“鲍勃,”麦克( kè)阿瑟简单地说,“这是高潮( cháo)。”

第二天,不可预料的来访( fǎng)者使麦克阿瑟欢欣。麦克( kè)阿瑟正在横滨宾馆进餐( cān),这时副手告诉他说乔纳( nà)森·M.温赖特已经到达,横滨( bīn)宾馆是麦克阿瑟的临时( shí)总部所在地。

乔纳森·M.温赖( lài)特刚从满洲里的战俘营( yíng)释放出来,麦克阿瑟见到( dào)老朋友,立马跑上去拥抱( bào)头发变白了的温赖特,他( tā)的制服穿在憔悴的身上( shàng)显得很蓬松,他需要借助( zhù)于拐杖才能站直。温赖特( tè)害怕自己因在1942年让菲律( lǜ)宾投降而遭受耻辱,但是( shì)麦克阿瑟安慰他说,他将( jiāng)作为英雄受到国内欢迎( yíng)。“你的旧部还是你的,你可( kě)以随时召唤他们。”麦克阿( ā)瑟许诺说,他邀请温赖特( tè)参加两天后的受降仪式( shì)。

9月7日上午七点,来自于10多( duō)个国家的数百记者乘坐( zuò)驱逐舰到达,占据了密苏( sū)里号上的指定位置。他们( men)及时地登上甲板,目睹护( hù)卫队将星条旗升至桅杆( gān)顶端——从1941年12月7日起,同样的( de)旗帜就一直在华盛顿的( de)议会大厦飘扬。另一面只( zhǐ)有34颗星的美国国旗挂在( zài)附近,它是海军准将马修( xiū)·佩里挂在自己的旗舰“波( bō)风坦”号上的旗帜,1854年佩里( lǐ)进入东京湾,迫使日本向( xiàng)西方开放。哈尔西从海军( jūn)学院博物馆那里获得这( zhè)面旗帜,准备把它用于受( shòu)降仪式。

八点刚过,海军上( shàng)将尼米兹乘坐摩托驳船( chuán)从“南达科他”抵达。过了一( yī)会儿,“尼科尔斯”号驱逐舰( jiàn)停泊在“密苏里”号旁,麦克( kè)阿瑟将军登上“密苏里”号( hào)。他审视了一下面前的强( qiáng)大阵容,跟尼米兹和哈尔( ěr)西握了握手,说:“我的那么( me)多同事百忙之中,前来欢( huān)迎,场面真是盛大。”引人注( zhù)意的是,海军上将雷蒙德( dé)·斯普鲁恩斯缺席了,他是( shì)第五舰队的司令。斯普鲁( lǔ)恩斯正在停泊在冲绳外( wài)的旗舰“新泽西”号上待命( mìng),尼米兹想让斯普鲁恩斯( sī)在太平洋承担起指挥责( zé)任,以防日本的狂人攻击( jī)“密苏里”号。

麦克阿瑟一登( dēng)上甲板,驱逐舰“兰斯多恩( ēn)”号就把日本代表团送了( le)来。

8点55分,日本新任外相重( zhòng)光葵艰难地登上舷梯。早( zǎo)几年前,重光在上海遭遇( yù)行刺,失去了左腿,在他登( dēng)上“密苏里”号时,身上的假( jiǎ)肢给他带来了巨大痛苦( kǔ)。梅津将军紧跟在重光后( hòu)头。

成千上万美国水手、士( shì)兵和记者,聚精会神地注( zhù)视着其他九名日本代表( biǎo)团成员来到军舰上,注视( shì)着他们走到一张盖着毡( zhān)布的凌乱的桌子前。桌子( zi)上摆放着受降文件。“我们( men)等待了几分钟,就像忏悔( huǐ)的学童,在众目睽睽下等( děng)候可怕的校长来到。”代表( biǎo)团成员之一加赖俊一回( huí)忆,“我觉得百万双眼睛就( jiù)像带火的箭一样射向我( wǒ)们,钻进我们的身体,我们( men)感到浑身疼痛。”

最近刚从( cóng)满洲里战俘营释放出来( lái)的陆军中将亚瑟·帕西瓦( wǎ)尔,在这一刻盯住了杉田( tián)一次陆军上校,1942年亚瑟·帕( pà)西瓦尔投降后把新加坡( pō)让给了日本,当时杉田一( yī)次担任翻译。另一名代表( biǎo)、海军上将富冈贞利一动( dòng)不动地盯着尼米兹,多年( nián)来,这名日本海军的指挥( huī)官对对手尼米兹的思想( xiǎng)顶礼膜拜,他把尼米兹的( de)画像挂在了自己的办公( gōng)室。富冈最后还是失败了( le)。

麦克阿瑟坐在了乱糟糟( zāo)的桌子后,面对日本人。“我( wǒ)们在这里相会,”他清了清( qīng)嗓子,“主要交战国的代表( biǎo),准备缔结一份严肃的协( xié)定,以恢复和平。这个问题( tí)涉及不同的思想和意识( shí)形态,这个问题已经在战( zhàn)场上决定,因此不属于我( wǒ)们现在讨论或辩论的范( fàn)围。”

“我诚挚地希望,”65岁的麦( mài)克阿瑟继续讲道,他的双( shuāng)手在挥动,“这实际上是全( quán)人类的希望,希望在这严( yán)肃的场合,一个更好的世( shì)界从过去的流血和屠杀( shā)中诞生。作为盟军最高统( tǒng)帅,我确信要用正义和宽( kuān)容取代身上的负担,同时( shí)保持必要的部署,以确保( bǎo)投降协议充分、及时和忠( zhōng)实地履行。”

麦克阿瑟走回( huí)去,示意重光签署受降文( wén)件。这位外交官一瘸一拐( guǎi)地坐在桌子旁。他慢慢地( dì)脱下黄色手套,摘去丝帽( mào),把它们放在桌子上,凝视( shì)着面前的文件达几分钟( zhōng)之久。

“告诉他往哪里签字( zì)。”麦克阿瑟对萨瑟兰将军( jūn)说,萨瑟兰迈步向前,指出( chū)签字行。外相签上了名字( zì)。梅津将军对坐下表示轻( qīng)蔑,他向前迅速地划上签( qiān)名,又僵硬地返回日本代( dài)表团。

现在轮到麦克阿瑟( sè)将军代表盟国签字了。他( tā)使用三支钢笔,一次写下( xià)自己的名字。他把第一支( zhī)笔递给温赖特将军,温赖( lài)特在整个仪式中一直呆( dāi)在麦克阿瑟身旁。把第二( èr)支笔给了亚瑟·帕西瓦尔( ěr)将军。麦克阿瑟拿的是鲜( xiān)红的笔,他签完字后,把笔( bǐ)拿回马里兰州,送给了夫( fū)人和儿子。

海军上将尼米( mǐ)兹代表美国签了字,其他( tā)盟国的代表也在文件上( shàng)签了字。“让我们为世界恢( huī)复和平祈祷,为上帝永远( yuǎn)维系和平祈祷,”麦克阿瑟( sè)拉长了声音,“议程结束了( le)。”

日本人被带走以后,麦克( kè)阿瑟用胳膊搂住哈尔西( xī)问道:“比尔,飞机在哪里?”在( zài)头顶上,太阳好像得到暗( àn)示,在那天第一次挂在天( tiān)空,照耀着富士山山头和( hé)1900架成群飞过的盟军飞机( jī)机身。人类历史上最大的( de)悲剧终于结束了。这场悲( bēi)剧夺去了5500万士兵和平民( mín)的生命,耗费了不可估量( liàng)的物质财富。战争经历了( le)六年后,炮声终于停止了( le)。

选自《日本的兴亡》之三《日( rì)本的崩溃》 由中国社会科( kē)学出版社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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